决定着手这个话题前，我经历了很长一段的自我说服。

一方面，我既对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寄予无限深情；另一方面，我又对这个教育大省的各种教育乱象深恶痛绝。近年来，得益于互联网平台的高速发展，这个省份的诸多隐疾得以清晰呈现。从去年4月份开始，西安交通大学校庆椅子事件便极大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一直觉得，当某些事件已经需要借助网络平台进行传播时，就说明学生积怨已久。正所谓“突然向你发火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忍了你多久”，不论是5月中上旬T中学擅自修改高考志愿密码丑闻，还是1月初学生举报X中学雾霾天补课反遭报复，以及各大高校喊了那么多年却依旧没有去掉的行政化，这个省份在这一年陆陆续续曝光的事件，有些已然不能算是政策的问题，有的甚至上升到了法律的层面。忽视学生体验，甚至无视学生权利，已然成为这个教育大省人人皆知、人人不言的通病。亲历高考后，尽管三载漫漫，复旦大学在陕招生组教师钱多多的话仍旧在我耳边回响：

也希望这个社会能够反思中学的教育制度和大学招生制度，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去他们可以去并想去的大学，早点还给孩子们一片自由选择的天空。

——钱多多《陕西招生纪实》

这些乱象所反映出来的陕西省，不比任何一刻更熟悉，也不比任何一刻更陌生。除此之外，它们所衍生出的在读生、毕业生、家长、老师的态度构成了这个内陆省份的教育图画，也恰恰是我非常愿意了解和谈起的。

要声明的是，我并不是一名记者，所以我没有责任去落实T中学擅自修改学生高考志愿密码、X中学学生举报雾霾补课反遭报复以及陕西某些大学各种不可理喻政策的真实性。如果你不信，你尽可以把我讲的这些当作我自己编的故事，或是权当一位伴有被害妄想的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呓语即可。

一

志愿，指志向和愿望，有志于并情愿、自愿。

——百度百科

祖父生前是我母校X中学的高招办老师，也是一名高考志愿专家。自打我记事起，每到高考填报志愿时，我家的门坎差点能被络绎不绝的家长踏破。在那个没有平行志愿，高考分数全靠猜的年代，志愿填报成为了一项难度极大的技术活。正所谓“三分考、七分报”，祖父的工作让我倍感骄傲。祖父不仅能够根据学生的估分进行综合判断，还能结合社会背景审时度势，年，他指导一位分数在一本线上不多的学生成功报考云南大学，在当时算是捡了一个大漏。

然而，“清北率”这片阴霾笼罩在古都上空之久已不能以年计算。每年高考报志愿时，祖父都会极力反对当时分管教学的校领导无脑鼓吹学生报考北京大学的行为，有些能够及时醒悟的学生和家长还算幸运，但仍有许多学生和家长耐不住学校的软磨硬泡和极力诱惑，在分数明显没有充分理由报考清北的情况下递交了志愿单。在顺次志愿政策下，大多数名校并不会接收第二志愿，只有少数诸如哈尔滨工业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之类的名校可以接收，祖父便会游说各大名校招生组的老师，恳求他们接收第二志愿的孩子。

距离祖父去世已经快七年了，我仍对“志愿”二字有着深深的执念，我一直以为报志愿应当是人生最自由的一刻，它标志着我们终于长大成人，终有自由把握自己未来的人生。所以不久之前，T中学擅自修改学生高考志愿密码的丑闻曝光时，我的内心隐隐作痛，祖父奉献整个晚年给志愿事业，学生的权利却仍饱受践踏。

T中学是西安“五大名校”之一，事情曝光起源于一个知乎问题：“如何评价西安市T中学擅自修改学生高考志愿密码的行为？”好了，你先不用急着切换APP，因为这个问题连带“如何评价‘如何评价西安市T中学擅自修改高考志愿密码的行为’问题被删？”都被删了。

考虑到西安各大名校谁也看不上谁，避免你们有人指责我站X中学的立场看T中学的热闹，我声明一下，修改学生高考志愿密码的行为可能是个例，也可能不是。你要是问我X中学有没有修改学生高考志愿密码，我的回答是“没有”；但你要是问我X中学的老师有没有或轻或重地干涉学生报志愿，我的回答当然是“有”。

几乎陕西所有的名校里，大部分最终考上复交浙人（复旦、交大、浙大、人大）的学生都被老师劝说过报清北国防、定向和北医，这是铁的事实，只不过大多数学校没有像T中学搞得这么过分。这种行为的动机很多，我也不想分析那么多，我只是澄清我并不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的态度来诋毁T中学，我的初衷是作为一名三年前的潜在受害者（幸而我的老师都很有良知），希望T中学丑闻能引起更多陕西楞娃的警醒，避免更多悲剧的发生。

根据知乎高赞回答，事情的经过大致如下。高三高考报名时，班主任便要求全体学生将高考志愿密码设定成统一的形式，美其名曰如果密码丢了，学校可以帮忙找回，如果不这样设置，丢了就自己负责。大多数孩子都比较单纯，就照做了，也有一些孩子留了个心眼，把密码设定成了自拟的密码，结果没出几天就被有关部门的老师叫去谈话训斥，强行把密码修改掉了。

在这里我插一句，如果高考报名时被要求统一设定密码，可以照做。但各位还没高考的孩子一定要记住，高考之后你和学校的合同关系就已经解除了，密码可以直接绕过学校到教育部门进行重置。你只要觉得学校有逼你报志愿的隐患，就不要去学校了，自己在家也能报好志愿，现在的平行志愿报考难度已经非常低了，如果你觉得不放心可以后台喊我，我可以免费指导你报志愿。

然而过了不久，就有家长发现志愿系统已经无法登录了。原来，学校又把密码改掉了，而改后的密码却完全不对学生和家长公布。这样，填报志愿时就只能在学校电脑上由学校老师填报，学生只能自己输入身份证号。为了防止志愿被改动，学校老师会耗尽志愿修改机会，使学生完全没有机会再次改动志愿。（这一点我存疑，因为我不太记得志愿能修改几次，还是在6月28日截止时间之前可以多次修改，还请大家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坐以待毙。）

这次事件得以曝光的主要原因，是出了人命。

T中学一届毕业生由于无力抗衡学校的无耻行为，最后报考了清华大学国防生。由于该生心脏先天发育不良，国防生体检没有发现，导致在训练中引发了急性病症，抢救无效身亡。（这个死亡原因的可能性更大，另一种传闻是自杀。）于是T中学很多受害学生终于忍无可忍，纷纷现身说法，北京大学部分学生也在积极推动舆论的发展，因而有了知乎的相关问题和后续曝光。

这是天灾吗？我觉得不是。这是人祸。

然而T中学的“公关措施”非常到位，导致现在各大网络平台的相关帖子都被删除掉了，可能唯一还能看得到的地方是未名BBS三角地，所以我并不能保证过一阵儿你们还能不能看到这篇文章。

说句实话，看到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惊讶。这种高中领导层授意老师给学生洗脑报考清北提前批的“习俗”由来已久，之前最坏的结果可能也只是学生退学，第二年高考远不如第一年的成绩。就我所知，清北国防生的退学率远高于一批次学校及其专业，这个道理想必你们都懂。

这件事我就不点评了，从法律的角度上讲，T中学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三十三、四十和四十六条的有关规定（具体条文往下翻），同时T中学极有可能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但是刑法和民法在该领域确实属于灰色地带，如果大家有更好的法律方面的见解还望不吝赐教。我只是希望目前没有相关制度保障权益的孩子们能够勇于自救，必要时可以报警；当然我也只能恳求各大高中的管理层要点儿脸，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真的不是在吃人？

二

高考这么要紧的事可不能让命耽误了。

——刘佳奇大魔王

吃人的当然不仅仅是T中学，还有西安恶劣的天气，以及阴霾下仍旧坚持上课的学校们。

年以来，各地PM2.5相继爆表，古都各大建筑相继成功发射。西安市重污染天气应急指挥部启动重污染天气I级应急响应，要求教育部门督导全市所有幼儿园、中小学停课。

当时我看到这条消息是十分欣喜的，在我上高中期间，因为相关制度没有建立，每年入冬都会有几天顶着PM2.+的天气去上课，后来自己也落下了慢性咽炎，天气不好的时候仍会急性发作。

然而，毕竟雾霾还没严重到死人的程度，所以X中学就在这样的天气下要求学生坚持上课。大多数孩子都是敢怒不敢言，但还是有一名真正的勇士站了出来，给教育局打电话举报了X中学顶风作案的情况。（这个桥段我真的好熟悉。）

据知乎（又是知乎）匿名用户在问题“让你感到最憋屈的事是什么？”中的回答，我们得知教育部门把举报者的电话号码直接交给了X中学，X中学当然也是非常神通广大，之后就查到了该电话号码的办卡人信息。

电话号码是举报同学借班上另一个同学的身份证办理的。东窗事发后的早上，校领导找到借身份证的同学严厉地进行了训斥，说话涉及家人、难听至极，否认该同学的人品，甚至扬言让该同学停学休学，举报的同学也被强制停课。

这个事情后来也是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微博话题“向教育局举报被告发”在当日蹿升到教育榜热搜第一。X中学派相关领导出面否认，教育部门那边却先拉了只替罪羊出来，然后表示要问责X中学，总之配合得很不默契，大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态势。这俩孩子和所有牵涉其中的孩子当然非常怀疑人生，虽然后来都复课了，想必他们以后再也不敢站出来说话了。

年初我为这件事大为光火，所以现在也不想点评了，我的态度就是X中学和教育局把宪法当地毯踩，从头到尾没一件事是合法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

第二章公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

第三十三条凡具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的人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

任何公民享有宪法和法律规定的权利，同时必须履行宪法和法律规定的义务。

第三十五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

第三十八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

第四十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受法律的保护。除因国家安全或者追查刑事罪犯的需要，由公安机关或者检察机关依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对通信进行检查外，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犯公民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

第四十一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的违法失职行为，有向有关国家机关提出申诉、控告或者检举的权利，但是不得捏造或者歪曲事实进行诬告陷害。

对于公民的申诉、控告或者检举，有关国家机关必须查清事实，负责处理。任何人不得压制和打击报复。

由于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侵犯公民权利而受到损失的人，有依照法律规定取得赔偿的权利。

第四十六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

国家培养青年、少年、儿童在品德、智力、体质等方面全面发展。

韩寒的处女作《后会无期》中，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叫做：“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T中学和X中学事件让我看清了，我们这些高中毕业生，是怎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倚老卖老的傻逼大人的。

这两个事件曝光之后，知乎上倒还是一片欣欣向荣，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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